摘自陈兵教授《佛教生死学》
第八章 生死关怀
出生与死亡,乃尽人难免的大事,个人与社会,皆应对此予以高度关怀。有关出生与死亡的堕胎、优生、临终关怀、死亡危机干预、殡葬、死亡教育等,关系每个人的切身利益,乃当代生死学重点讨论、不无争议的重大课题,佛教在这些问题上,有自家的独特说词和处理方法。
一、堕胎与优生
堕胎,在当今世界是一个极其普遍、被许多人认为合理合法的现象,据有关统计,全球平均每分钟有10名少女做流产手术,美国每年堕胎者达150万次,台湾达50万次。然堕胎一事,历来被基督教等看作莫大之罪恶,天主教会对堕胎至今持反对态度。佛教亦以堕胎为杀人,而且列为杀人罪中最重、不可忏悔的“五无间业”之一。
唐佛陀波利译《佛说长寿灭罪护诸童子陀罗尼经》载,佛告文殊师利菩萨:过去普光正见如来出世时,有颠倒优婆夷(女居士,即文殊菩萨前身)来到佛所,要求出家,忏悔说:“我曾怀胎,已满八月,因为婆家不喜生育,遂服毒药杀子伤胎,结果生下死儿,人形具足。有一智者对我说:若故意伤胎,现世得重病之报,寿命短促,命终堕阿鼻地狱,受大苦恼。我想起这话,极度恐惧,唯愿世尊以慈悲力为我说法,许我出家,以免恶报之苦!”佛乃告言:
世间有五种忏悔难灭:一者杀父,二者杀母,三者杀胎,四者出佛身血,五者破和合僧。如此恶业,罪难消灭。
佛言:杀胎者,当堕阿鼻地狱,受苦无有休息,并详说阿鼻地狱苦况。女人听后,啼号哽咽,求佛开示忏悔灭罪之法。
古代人口稀少,寿命短促,为了民族的繁衍、国家的兴旺,当政者率多鼓励多生,禁止堕胎。佛教将堕胎看做一种重罪,大概与此有关。现在人口膨胀,成为威胁人类生存的一大问题,政府实行计划生育,是符合人民利益、关系国家命运的政策。但从业报及伦理的角度看,实行堕胎,特别是将已成人形的胎儿杀死,应是残忍之举。《佛说五王经》等说,胎儿从怀孕后的第六周开始有了感觉,应算作“有情”。现代医学认为,大约从怀孕的第8至9周,神经开始分布,表现出某种对刺激的反应。到22至26周中间,原始的神经系统开始产生,有了脑电波图,说明有了原始觉知。将已有感觉、觉知的胎儿打掉,佛教认为属于杀人。《长寿灭罪护诸童子陀罗尼经》所说颠倒优婆夷所堕胎儿,已满八个月,当然是重罪。计划生育,主要应计划避孕,这需要避孕技术的提高。笃信佛法、受持五戒的佛弟子,按理是不应堕胎的,起码不应在怀孕6周以后堕胎。
万一避孕失败,或不慎怀胎而行人工流产,也不是必堕地狱、无法挽救了,《长寿灭罪护诸童子陀罗尼经》即开示有忏悔灭罪之法,经中佛言:虽造堕胎重罪,若遇佛及圣僧,“至诚忏悔,不复更作,罪得消灭。”六亲眷属可于堕胎后七日之内,请佛迎僧,为胎儿转读大乘方等经典,烧香散花,当有检查善恶的冥使禀告阎王:此人积善,阎王便会从轻发落。若更受持此经,书写读诵,能令杀罪消灭,得生梵天。
20世纪40年代,优生学提出不久,中国佛教领袖太虚就有回应,他在《建设人间净土论》一文中,以《佛说起世因本经》所言北郁单越洲为佛教理想之人间净土的典范,经言:该洲“人皆一类、一形、一色”,形状相貌没有美丑之别,太虚按语谓“此条甚要”,“是言人种进化,淘汰劣种,今格尔通的优生学,正是讲此事。”
如何实现优生,保证生出健康、端正、聪明的子女?佛教早就提供了技术。大乘经中,主要是通过礼拜、供养、祈祷佛菩萨,满求生理想子女之愿,以求观音菩萨者最多,观音诸相中有“送子观音”,即专满求子之愿者。《法华经观世音菩萨普门品》佛言:
若有女人,设欲求男,礼拜供养观世音菩萨,便生福德智慧之男;设欲求女,便生端正有相之女,宿植德本,众人爱敬。
《楞严经》卷六观世音菩萨自言:他由修耳根圆通法门,成就“闻熏闻修金刚三昧”,能令法界无子众生欲求男者,诞生福德智慧之男,欲求女者,诞生端正福德柔顺、众人爱敬有相之女。也有祈祷其他菩萨的,如笔者即是家人祈求大势至菩萨而生。
据《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东方药师佛亦能满足人们求生子女之愿。经中佛告文殊菩萨:净信善男子善女人等,若造药师琉璃光如来像,散花烧香,幢幡庄严其处,七日七夜受持八关斋戒,食清净食,澡浴香洁,着新净衣,怀无垢浊心、无怒害心、利益安乐一切众生心、慈悲喜舍平等之心,鼓乐歌赞,右绕佛像,念彼如来本愿功德,读诵此经,思惟其义,演说开示,随所乐求,一切皆遂,“求男女得男女”。
佛经中还列有防止难产、夭折,从而保证优生的方法,大略亦礼佛、诵经,及持咒、不杀生等。《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说:若女人临产时极为痛苦,至心称名礼赞恭敬供养药师佛,能令“众苦皆除,所生之子身分具足,形色端正,见者欢喜,利根聪明,安隐少病,无有非人夺其精气”。《地藏菩萨本愿功德经》佛言:妇女临生产前七日之中,若能为之读诵此经,并念地藏菩萨名号万遍,能令所生子女解脱宿业殃报,“安乐易养,寿命增长。若是承福生者,转增安乐及与寿命。”又说:人出生或将生之时,若亲属行善,令土地欢喜,拥护子母,得大安乐。出生后慎勿杀生,勿以肉食供给产妇,勿设宴饮酒食肉。因为妇女生产时,有无数饿鬼精魅欲食腥血,若杀生食肉,令守护鬼神远离,饿鬼魍魉得便,能令母子不得安乐。
《长寿灭罪护诸童子陀罗尼经》中,医王菩萨耆婆列举了婴儿短命夭折的九种原因:1、父母非时行房事。2、初产时血污于地,令恶鬼得便。3、初产时未去脐间小毒虫。4、初产时不以棉花拭净胎中秽血。5、生产时杀生害命设宴欢庆。6、其母食用冷果。7、婴儿有病喂肉。8、初产时眼见死尸等不祥。9、夜行被恶鬼打。
此经中,佛特为城中一位因儿子未满周岁即夭折而悲痛欲绝的女人开示其宿缘,并说增益童子寿命咒曰:
波头弥波 头弥提婢 奚尼奚尼 奚弥诸梨 诸罗诸丽 候罗候罗 由丽由罗 由丽波罗波丽闻 制嗔迭 频迭波逝末迭迟那迦梨 苏波诃
谓若能受持读诵此咒,为在胎、出胎及患病的儿童念诵,于七日七夜烧香散花,书写供养,“所有重病、前身业障,皆得消灭。”又有金刚力士亦说过去诸佛护诸童子吉祥神咒,能令受持者“终不短命,得寿无量,无有病苦”。又说:若女人怀胎时杀生食鸟卵,容易难产夭亡,若能广发誓愿,书写此经,即免难产,无诸灾障,母子安乐,“须男须女,随愿得生。”
优生的另一重要方法,是在怀孕期间行胎教。据汉代贾谊《新书·胎教》,公元前11世纪周妃后妊成王时,就行胎教,“立而不跛,坐而不差,笑而不泄,独处不倨,虽怒不骂”。《圣经》及希波克拉底《日记》中也有母亲对胎儿影响之说。《素问·奇病论》说怀孕期间母亲若受大惊,“气上而不仁,精气并居”,使胎儿发癫疾,名“胎病”。《诸病源候论》说孕妇应在怀孕三月时行胎教,常口谈正言,身行正事,则子端正庄严;佩白玉则子美好;看诗书则子贤能,是谓“外象而内感者”。《千金方·养胎》说,胎教之道,当“弹琴瑟,调心神,和性情,节嗜欲”,养气和顺,乃至“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淫声,口不出恶言,嘴不食邪味,常行忠孝友爱善良之事,往往生子聪明,才智贤德过人。”
按佛教唯识学说,胎中虽然未必有眼鼻舌三识、明显的意识和记忆,但有耳、身二识,其所接受的信息会贮藏于阿赖耶识中,成为成胎的一种外缘,对人出胎后性格的形成肯定会起一定作用。《瑜伽师地论》卷二说,孕妇不注意避免有损健康的诸因素,如多食灰盐等、多近暖热寒冷、好热食热饮、纵欲、多跳远奔跑等剧烈运动,会使胎儿头发、皮肤乃至肢体不正常。今科学已证明:胎儿大约在20周时具有听觉,满7个月时对外界声音感到喜欢与否;满8个月时,会出现与母亲的同感,母亲的感觉,经由母脑所制造的荷尔蒙传给胎儿。母亲若情绪强烈紧张,会立刻传达给胎儿,使胎儿缺氧和养分,严重者造成假死(生命活动暂停)乃至死亡。胎儿明知母亲不想要他时会产生自杀念头。怀孕期情绪不良的母亲容易生出心理不正常的孩子。母亲醉胎儿亦醉,严重影响胎儿脑的发育,酗酒孕妇所生子女较多患发育畸形、动作迟滞、心智薄弱、智力低下等“胎儿酒精综合症”。孕妇吸烟酗酒,还容易导致流产及胎儿发育不良、畸形、兔唇、先天性心脏病等。父亲酗酒吸烟,也能损伤精子,造成胎儿畸形、弱智。母亲的呵斥声、汽车刹车声、电话声、父母吵架声等,对胎儿有害,温和的声音、鸟鸣风吹等自然音会安抚胎儿。突变的温差、不自然的状态、震动,使胎儿感到痛苦。孕期母亲过多食用鸡蛋、牛奶、大豆,容易使胎儿形成过敏性体质,称“三恶食品”。
当代胎教方法,即依据此类发现而设计,一般分三期:早期(美丽期)母亲通过经常想象双亲的理想容貌或理想中的美貌,塑造胎儿的美好仪容。中期(聪明期)母亲多看有益的书籍,多欣赏优美的图画,听好的音乐。有“胎教仪”贴在孕妇腹部向胎儿讲话,播放音乐给胎儿听。第三期(健康期)孕妇须注意营养,保持精神愉快,情绪饱满,以使胎儿身心健康。孩子出生后15分钟内脐带未剪断时,让孩子趴在母亲身上,接受母亲的爱抚,传达祝愿的信息,称“15分钟效应”。母亲精神上的充实,心理平衡健全,避免情绪的大幅度转折,保持平稳、愉快的心情,是做一个称职母亲的先决条件。当代西方有专门进行胎教的“胎儿学校”。对照组研究证明,经过胎教的婴儿,语言能力发展明显快于未经胎教者,智力超常者的比例也要高得多。音乐为最佳的胎教方式,胎孕期间常听轻柔优美音乐的儿童,大部分具有音乐和舞蹈才能。
深受本土传统文化影响的中国佛教,对胎教十分重视,并以佛教的观点作了发挥。晚近印光法师教导在家弟子说:
母教第一是胎教,胎教乃教子禀质之初。凡女人受孕之后,务必居心动念行事,唯诚唯谨,一举一动,不失于正。尤宜永断腥荤,日常念佛,令胎儿禀受母之正气,则其生时,必安乐无苦。所生儿女,必相貌端正严,性情慈善,天资聪明。
从受孕后,其形容必须端庄诚静,其语言必须忠厚和平,其行事必须孝友恭顺。行住坐卧,常念观音圣号。 果能如此谨身口意,虔念观音,俾胎儿禀此淳善正气,则其生也,定非凡品。
播放佛教音乐、念佛声等,应该有益于胎儿,对胎儿产生佛教信仰、养成恬淡、宁静、慈悲的个性,当有特别的作用。上海女居士褚美晔怀孕期间以念佛机为胎教,婴儿出生后仍然让其常听念佛机的念佛声,当将要哭闹时,一开念佛机,婴儿即转哭为笑。
二、临终关怀与死亡危机干预
人临终之际,身心深受痛苦,最需要关怀照顾。现代医学发现,病危时没有精神支持网络的人,尤其是男性,死亡率比具有精神支持网络者高3倍。西方天主教于1967年创办“善终院”,提倡对重病垂危濒死者给以“善终照顾”或“临终关怀”(Hospice),对其作为“全人”的身体、心理、社会、心灵各个层面的需要给予关怀照顾,进行心理辅导,帮助其解除痛苦和恐惧,俾能平安、尊严地迎接死亡。此后,临终关怀逐渐受到重视,行施一系列临终照顾的“安宁病房”,现在已在西方普遍设立。国内首家临终关怀研究中心,1989由天津医学院与美国一大学合办。
佛教,其实有久远的临终关怀传统,长期以来自觉进行临终关怀工作,形成了甚为丰富的临终关怀操作体系。
佛陀生前,便经常作临终关怀的工作。如《杂阿含》卷五第103经载:有一位那拘罗长者,年一百二十岁,“羸劣苦病”,往见佛陀,请求“长夜安乐”之道,佛陀教他:“于此苦患之身常当修学不苦患身”,然后教给他如实观察五蕴无常、涅槃寂静的方法,使其获得解除死亡恐惧的智慧。同经卷三七第1023经载:叵求那比丘(未断五下分结)病笃,佛为种种说法,断五下分结,“当命终时,诸根喜悦,颜貌清净,肤色鲜白。”第1024经载,比丘阿湿波誓病笃,畏惧退失,佛为说法安慰,“不起诸漏,心得解脱,欢喜踊悦,欢喜踊悦故,身病即除。”第1025经载,一年少新学比丘病笃,佛往说法,分明解了,得般涅槃,不久命终,“临终时,诸根喜悦,颜貌清净,肤色鲜白。”
佛陀还教诫弟子,应以智慧和慈悲积极从事临终关怀。《杂阿含》卷四十一第1122经载,佛告难提等居士:有智慧的优婆塞(居家佛弟子)应当看望被疾病痛苦折磨、迟早要命终的佛教徒,根据其具体情况,以能使其获得安乐的法门教诫说法:首先应教其于佛、法、僧三宝坚定信心,这叫做“三种酥息处”——三种能使人精神获得安息的归宿之处。然后教其不顾恋父母,不顾念妻子奴婢财产。若病人顾恋人间的五欲,应说明人间五欲“恶露不净,败坏臭处,不如天上胜妙五欲”,教其志愿生于天上,享受更为胜妙的五欲。进一步说明天上的胜妙五欲,亦属无常变坏之法,也不值得贪恋,应当舍离,欣求涅槃寂灭之乐。如是“先后次第教诫教授”,令病人趋向涅槃甚至获得涅槃,“犹如比丘百岁寿命解脱涅槃。”佛弟子颇多实践佛陀教诫者,如《增一阿含经》卷四十八载:舍卫国阿那坋祁(给孤独)长者病笃,佛弟子舍利弗以天眼见之,命阿难前往看望,为说念三宝法、第一空法,令长者“悲泣涕零,不能自止”,解除了死亡畏惧,之后不久善终,生于三十三天。
佛教还将关怀临终者列入戒律而制度化。《四分律行事抄》说,上座法师应到重病垂危的僧人那里,为之说法,说明人生时不带一物来,死时也不可能带一物去,教其舍弃一切爱恋之情,将衣物等布施大众,称赞其一生修行的功德,令其欢喜,正念不乱,往生善处。《摩诃僧祗律》卷三十四载僧尼为亡人施福咒愿偈云: 一切众生类,有命皆归死。随彼善恶行,自受其果报。
行恶入地狱,为善者生天。若能修行道,漏尽得泥洹。
《大唐西域记》说,印度祗洹精舍在寺院西北角设有专门安置照顾重病僧人的“无常院”,安排重病僧尼住宿院内,意在令其闻名见题,体悟一切法无常而消解死亡焦虑。据此,中国佛寺中设有无常堂、延寿堂、往生堂、涅槃堂、重病阁等,专供老病临终的僧尼居住,给以照顾。《四分律行事资持记》说临终的僧尼应安排住在往生堂,头靠西方,面向墙上挂的西方三圣像,可设置供佛幡,为之沐浴更衣,轮流念诵圣号,说法示导,开导安慰。《四分律南山抄》详说无常堂安置法:堂内安置一阿弥陀佛立像,涂成金色,其左手中指系一五彩幡,幡脚坠地,为病重比丘洗浴换衣,安置佛像后,左手执幡脚,作随佛往生之意。看望者应为其烧香散花,命僧念诵经咒佛号。若病人有吐唾及大小便,看望者应随时除去。佛教界还为临终者作“法事”超度,《饬终津梁》之类专讲如何为临终者进行关怀工作的书,在教界流传颇广。
大乘佛教的临终关怀,还有通过作福、念佛、诵经、鸣钟磬等为临终者消除业障、超生善处之法。《地藏菩萨本愿经·利益存亡品》说,父母临终时,眷属不可杀生拜祭鬼神,而应为之设福,或悬幡盖、燃油灯,或诵读佛经,或供养佛菩萨像,或念佛菩萨、辟支佛名字,能消灭其必堕于恶道的重罪:
临命终时,父母眷属,将是命终人舍宅财物、宝贝衣服,塑画地藏形象,或使病人未终之时,眼耳见闻,知道眷属将舍宅宝贝等为其自身塑画地藏菩萨形像,是人若是业报合受重病者,承斯功德,寻即除愈,寿命增益。是人若是业报命尽,应有一切罪障业障,令堕恶趣者,承斯功德,命终之后,即生人天,受胜妙乐,一切罪障悉皆消灭。
临命终日,得闻一佛名、一菩萨名、一辟支佛名,不问有罪无罪,悉得解脱。
同经《如来赞叹品》说,对久卧病榻、常做噩梦、“眠中叫苦,凄惨不乐”的垂危重病人及神智不清的“植物人”,家属应在病人前对佛菩萨像高声读诵此经,或高声告诉病人:我们为你将财物施舍,用以建寺、造像、印经、供僧。若已死亡,于一至七日之间继续读经、禀告,能使亡者宿殃重罪永得解脱。
《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言:若重病人死相现前,昏迷不醒,自觉魂神被阎王考问,其亲属朋友若能为彼皈依药师琉璃光佛,请僧转读此经,燃七层之灯,悬五色续命神幡,或经七日,乃至经三十五日、四十九日,病人神识便能回还,如从梦觉,苏醒后会自忆知善恶业报,永不作恶。《梵网经》卷下所列48条菩萨戒之第20条“不行放救戒”规定:在父母兄弟死亡之日,应延请法师讲菩萨戒经律,为之荐福,令得见佛,生于人、天。“若不尔者,犯轻垢罪”。
净土宗所奉“净土三经”之一的《观无量寿佛经》说,一生“多造恶法”,及毁犯五戒、八戒、僧尼戒,临终时“地狱众火一时俱至”的众生,临终时遇善知识为说大乘经题目、赞叹阿弥陀佛功德、教令念阿弥陀佛名号,皆能灭多劫生死重罪,往生西方净土。《华严经》卷十五贤首菩萨偈,谓菩萨放光名“见佛”:
此光觉悟将殁者,令于佛所深归仰,
令随忆念见如来,命终得生其净国。
见有临终劝念佛,又示尊像令瞻敬,
俾于佛所深归仰,是故得成此光明。
《佛说无常经》附临终方诀云:令病人右肋而卧,合掌至心面向西方,为宣说净土因缘、庄严及十六观等,令病者心乐生净土,复教谛观佛身相好,称念阿弥陀佛名号。据此等经义,大乘佛教徒多于亲友临终前,延僧或招集众居士诵经念佛。特别是净土宗信徒,更多于“莲友”、亲友临终时,约集莲友热心看护安慰,劝导念佛或齐声念佛,造成一种集体祈祷的气氛,以帮助临终者保持正念,心无痛苦,在念佛声中,怀着必然往生西方极乐世界的信心,欢欢喜喜地去那究竟安乐的家园。此名“助念”。现代印光法师教人“临终三大要”:
第一,善巧开导安慰,令生正信。第二,大家换班念佛,以助净念。第三,切戒搬动哭泣,以防误事。
现在有用“念佛机”给病人放念佛的录音,也有很好的助念、安慰作用。佛教界经常报道因为助念而使莲友病情减轻、正念分明,现往生“瑞相”之事例。
中国佛教还有为临终者击钟鸣磬之制,称“无常钟”、“无常磬”。击钟(梵语犍椎),本为招集僧众的信号,见《增一阿含经》等。《付法藏因缘传》谓印度罽腻咤王死后堕为千头鱼,有剑轮常绕其身而转,因闻罗汉击钟之声,剑轮升于空中。《佛祖统纪》卷六记智者大师临终时告维那(寺院中专司仪式者):
人命将终,闻钟磬声,增其正念,惟长惟久,气尽为期。
《唐高僧传》载有亡者托梦谓僧智兴击钟“声振地府,受苦者皆解脱”的故事。中国佛寺在击钟时,祝愿一切众生闻声息苦。故钟声成为一种代表佛法的信息符号,有提醒正念、解除痛苦的作用。磬为念佛、诵经时所用乐器,与钟有同样的作用。
藏传佛教在人临终前直到死后,延请僧人念诵度亡经,讲解临终、死后解脱之要,修“颇哇”法帮助其往生净土、善道,与汉传佛教的超度法事和净土宗的助念法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有安慰临终者及其家人之效,比医学界的临终关怀自是高出一筹。据称密法修持成就、神通广大者,可用颇哇法随意超度亡人神识往生净上,叫做“送生”。一般认为只有证到初地菩萨以上,才可实际超度亡者。美国人奈温,年轻时沉溺于藏密,回国后办“走向死亡的人送别之家”,与临死者对话,教他们将死亡当知“接近人格完成的时刻”。
当代佛教在“人间佛教”思想指导下,越来越重视临终关怀。台湾慧律法师编著的《临终备览》一书,述临终关怀法则甚悉,说首要之举,在于关怀临终病人心灵的需求,乘其神智清楚时,探问有何遗愿及未了之心事,极力应承,满其所愿,劝其放下万缘,一心念佛。慧哲法师提出心灵照顾的三部曲:第一步帮助病人确认病情,知晓存活期还有多少,在这段时间里应该如何做。第二步帮助病人整理自己的思绪,写遗书、安排后事,想象向亲朋好友道最后一声再见。第三步协助病人观想死亡的景象,想自己漂浮在身体的上方,俯瞰一切。圣严法师认为:人的过世,不是丧事而是喜事,是庄严的佛事,应替亡者诵念“三皈依文”,进行临终助念。佛教界办的安老院在临终关怀方面积累了大量经验。如天津鹤童老年公寓的具体做法为:
1、在病人房间西墙上贴西方三圣像。
2、家属对病人应真切孝敬,病危时要组织助念团助念,全家为病人吃素修福并告知病人。
3、病危时要了解患者有无牵挂之事,若有,应及早解除。劝其放下一切,安心念佛往生净土。
4、病人见到恶形等而恐怖,说明这一切皆是心识幻化,要一心念佛,自然会消失,不必恐怖。若病人害怕死亡而悲哀痛哭,说明死亡是离苦趋乐,如游子归家、囚徒出狱,有何恐怖焦虑。若病人怀疑自己不得往生西方,劝其具足信心。
5、人死后24小时内不动其身体,不哭泣。
6、丧事从俭,火葬。49天内为亡者念佛诵经作福。
当代佛教界一般强调尽量使临终者正念分明,得以往生净土,从而反对使用插气管内管、做心脏安压、电击等方法作无用的急救,甚至不主张注射强心剂、吗啡等药物延长死亡过程、减轻临终时的痛苦,认为这会扰乱临终者的正念。临终之际至死亡之后,忌亲属哭泣及搬动尸体。
现代医学发现,人临终之际陷入无意识,只有听觉可以保持到最后,证明佛教的临终助念法,确能令亡者听到,起码起到精神安慰的作用。
临终关怀的另一项重要内容,是对亡者的家属提供“全家照顾”,进行咨询,协助他们减轻哀痛,这属于“死亡危机干预”。其方法,是对亡者家属进行安慰,讲清人死不可复生、死亡乃自然规律,过度的悲伤只会损伤自己的身心,劝导他们节哀。佛教早就有这一传统,佛陀在世时即经常做这一工作,如《法句譬喻经》卷五载,一婆罗门的爱子上树采花,枝折摔死,全家哀恸,怨天尤人,啼哭不止,佛乃往其家问候抚慰,以无常的道理和宿命业报相劝,使这家人不再哀痛。《波斯匿王女命过诣佛经》载波斯匿王爱女亡故后,极为愁苦,佛为广说“一切恩爱皆当分离,所生之物必当败坏”,使王领悟释怀。《增一阿含经》卷二四载,波罗奈国文荼王最宠爱的第一夫人死后,国王“极怀愁恼,不食不饮,不治王法,不理王事”,佛弟子那罗陀罗汉为说欲使不老、病、死、不失去所爱等不可得之理,教其思惟:
“我今失去所爱,并非只有我一人如此,一切人都必如此,如果我因此忧愁悲痛,是不明智的:这样只会使亲属更加悲痛,仇人冤家庆幸欢喜,会令人饮食不得消化,因此致病,折寿早死。您这样想,便能拔除忧苦之刺。”
国王听后,当下见效,“所有愁苦今日永除”,归依佛教。《杂阿含经》卷四四第1173经载:婆罗门妇女婆四咤因六个子女相继死亡,悲极发狂,裸体乱跑,路遇佛陀,当下清醒,“即得本心”,听佛说法,欢喜作礼,之后她的第七个儿子夭折,她也不再悲痛啼哭。《佛说解忧经》记载了佛说解除亲属亡故忧苦的偈子:
爱别离最苦,忧火镇烧燃,若欲自安心,端居作观想:
譬如群鸟兽,暂聚各分飞,生死人亦然,云何怀忧苦?
三界大轮回,无有免斯者,平等受无常,云何怀忧苦?
唯有正等觉,是其依仗处,信受汝谛听,能解诸忧恼。
张淑美《失落与悲伤的面对与超克》应用佛家的见地,开出自我治疗的悲痛的药方:透视失落与悲伤的本质,看清自己的肉身生命以及人我关系等,都是因缘假合,必然都会随因缘变化而消失,则该去的就会去,会来的也终会出现。“如是平常看待,则失去了也不是失落,悲伤也无须太过。”
《四分律》规定,僧尼若死亡,前来吊唁的客人应该到尸体前具仪设礼,握亡者弟子之手,好言安慰,以减轻其哀痛。《毗尼母论》说僧尼死亡,应“合寺众僧,并送葬所。”这其实也是对存者的一种心理安慰。
三、度亡济幽
佛教更重视对亡者死后“追福”、“追荐”、“超度”,由对亡者死后的尽责与实际利益,解除亲属“人死永灭”的深刻痛苦,以“利益存亡”。这可谓佛教死亡危机干预的独特方法。
为亡者“追福”之制,本出原始佛教,其方法是布施僧尼。佛经说,人死之后,家属应代为亡人将其生前衣物遗产施予僧尼,或用其财物“斋僧”(设饭食供僧尼食用),这样可使亡人的中有得到布施僧宝的福报。《随愿往生经》说:
若以亡者严身之具、堂宇屋宅园林浴池以施三宝,此福最多,功德力强,可得拔彼地狱之殃。
南传《长部·教授尸迦罗经》佛言:子女有义务行善并将功德回向给去世的父母。俗家人亡故,僧尼应安慰祝愿,《摩诃僧祗律》卷三四《明威仪法之一》说为亡人施福咒愿偈曰:
一切众生类,有命皆归死。随彼善恶行,自受其果报。
行恶入地狱,为善者生天。若能修行道,漏尽得泥洹。
《大唐西域记》卷二说︰出家僧众在丧葬时不可号哭,“父母亡丧,诵念酬恩,追远慎终,实资冥福。”
大乘《地藏菩萨本愿经·利益存亡品》说,人命终后七七日之间,亡者如痴如聋,或在诸司辩论审定业果,未测之间,千愁万苦,念念之间希望骨肉眷属为之造福救拔,此时:
若能更为身故之后,七七日内,广造众善,能使是诸众生永离恶趣,得生人天,受胜妙乐,现在眷属利益无量。
《优婆塞戒经》卷四说:若亡者堕于饿鬼道,需要亲属为其作福(追福)布施,奉劝人们“为饿鬼勤作福德”:
若以衣食、房舍、卧具、资生所须,施于沙门、婆罗门等贫穷乞士,为其咒愿令其得福,以是施愿因缘力故,堕饿鬼者得大势力,随施随得。
并说为亡者追福的时间有三:春之二月、夏之五月、秋之九月。
大乘佛教宣扬:佛法僧三宝,有超度亡灵、利济幽冥的巨大法力,亲属依仗三宝之力,为死人追福超度,可以利益存亡。《大乘本生心地观经》卷三偈云:
以其男女追胜福,有大金光照地狱,光中演说深妙音,
开悟父母令发意。忆昔所生常造罪,一念悔心悉除灭。
口称南无三世佛,得脱无暇苦难身。往生人天常受乐,
见佛闻法当成佛。
说子女为其亡故父母追福,即便父母已堕于地狱,也能感通佛菩萨,以金光照烛,说法令亡魂开悟,忏悔念佛,得脱离地狱,往生人天,乃至将来见佛闻法,修行成佛。《地藏菩萨本愿经·利益存亡品》说:
若有男子、女人,在生不修善因,多造重罪,命终之后,眷属大小为造福利一切圣事,七分之中而乃获一,六分功德,生者自利。
这种说法,适应了人们追怀亡故亲属的感情需要,能起抚慰失去亲人的痛苦心灵之作用,尤其在具有深长孝亲祭祖传统的中土,与本有的丧葬礼俗结合,再加上统治者从伦理教化目的出发的提倡推广,产生出种种度亡济幽的“法事”,盛行于社会,形成民俗,至今尚不绝如缕。费尔巴哈因而称“中国人是最为死者操心的民族”。 藏传佛教界以亡者财产施予寺庙追福及延僧超度之风更盛。
为亡者追福设斋的风俗,始于北齐,于亡后三日设斋,请僧众诵经超度,称“三日斋”。唐人元休所撰《冥报记拾遗记》记述了一个有关三日斋的传说:北齐有梁姓官员,死后其家以家奴殉葬,四日后家奴复活,告言,在冥府见主人魂魄受压脂之刑,而经妻子设斋诵经,压脂不得,传语妻子:愿再营斋相救,慎勿杀生祭奠。民间还根据佛教中有身七日一死、历七七日必转生的说法,于人死后七七日的每一七日,设斋追荐,称“累七斋”。累七斋那天,主斋僧剪纸幡焚化,称“斋七幡子”,此系据《正法念处经》将生天的中有见白氎能垂下之说而作,旨在令亡者中有见到白氎,得以生天。
为亡者追福的盛大佛事,是七月十五日所举行的“盂兰盆会”。此会依西晋竺法护译的《佛说盂兰盆经》而设立。经称:佛神通第一的弟子摩诃目犍连(大目连)阿罗汉,以天眼见亡母堕于饿鬼中受罪,饥渴交迫,大动孝心,乃持钵飞往忉利天,取天上美味饮食奉献于母,不料饮食到其母口边,皆化为火炭,不得下咽。目连啼泣告佛,佛谓其母业重,非目连罗汉一人的神通力可消,须以十方众僧的威神之力方可救拔,并告世人:
是佛弟子修孝顺者,应念念中常忆父母,乃至七世父母,年年七月十五日,为作盂兰盆,施佛及僧,以报父母长育慈爱之恩。
梵语盂兰盆,意为解救倒悬(饿鬼之苦犹如被倒悬)。以器皿盛百味饮食,施安居自恣(僧尼夏季集体安居不出)结束的僧众,名盂兰盆供。自粱武帝大同四年(538)于同泰寺设盂兰盆供以来,盂兰盆会蔚成风俗。唐代的盂兰盆会颇为壮观,各寺皆设花蜡、花瓶、假花果树、巨幡等,倾城赴寺游观,为一年盛大节庆。至宋代后变为以盆施鬼,于竹竿上织灯窝状,挂搭衣服、冥钞而焚化,谓之盂兰盆。
度亡济鬼的方法,据大乘经所说,还有供养佛、读诵大乘经、塑画佛菩萨形象、捐资建寺修庙印经、诵念佛菩萨名号、抄经等。汉地流行的度亡追福法事,有念普佛、念经忏、做水陆法会等。念普佛,内容大略同僧尼早课,诵念诸经咒及佛菩萨名号,回向亡者,祝其超升。诵经也被认为有同样用场。忏法,即忏悔仪式,原系佛教徒自己修行时忏除业障之法,内容包括礼拜、供养、念诵佛菩萨名号和大乘经、观实相等,编为仪轨,遂成为一种重要的法事活动,后来渐多被用于度亡造福,流行的忏法有传为梁武帝所制“梁皇忏”(《慈悲道场忏法》)、传为唐知玄国师编的“水忏”,及大悲忏(主要念诵大悲咒)、金光明忏(主要念诵《金光明经》)、万佛忏(念万佛名号)、地藏忏(念诵《地藏经》、地藏菩萨名号),等等。
汉地度亡济幽最盛大的法事活动,是“水陆法会”,亦称“水陆道场”,简称“做水陆”,全名为“法界圣凡水陆普度大斋胜会”。相传是粱武帝受神僧启示和宝志禅师的指点而编撰,盛行于宋代。宋人杨锷吸取密教的“冥道无遮斋法”,编成《水陆仪》。现在流行的水陆道场,分内、外坛,外坛做粱皇忏,诵念诸大乘经,内坛念诵水陆仪文,为期七日,参加者有48名僧人。这是一种综合多种显密经忏斋法的盛大法会。
宋代以来,民间逐渐流行一种较为简易的“饯行道场”,或三日或七日,请僧三位,或五位、九位,主要通过念诵诸经咒,祝亡者顺利通过冥界审判而生天,并烧送灵房,施食饿鬼,为亡者追福。这种法事渐渐与道教斋醮结合,加进了撞七、避煞、步虚、踏罡、游灯等仪式。
密乘用以度亡济鬼的咒术甚多。汉传佛教界流行最广的是“放焰口”,全称“瑜伽焰口施食”。源出唐代不空译的《救拔焰口陀罗尼经》。焰口,亦译作“面然(燃)”,为一种食物入口即化为火炭的饿鬼。经称佛的侍者阿难一次坐禅中,见焰口鬼王来告:你三日后将命终,生于我等饿鬼中,若欲免苦,须于明日以摩揭陀国所用之斛,普施鬼神。阿难以此事问佛,佛为说施恒河沙数饿鬼及诸仙等饮食之法。此法遂成为唐代密宗修行者每到傍晚必修的日课。元代时其法又从西藏传入内地,至今尚传行于各寺庙,不限于密宗。还有一种“蒙山施食法。(“放蒙山”),仪轨简略,据传是明代四川蒙山的甘露法师所编,被编入僧尼晚课中,为汉地僧尼日课中的一部分。焰口、蒙山施食法,是以多种密咒加持少许饮食,观想化为极多,以咒打破地狱,放开焰口鬼的食道,普施孤魂野鬼。
大乘显密经典中,还说了多种有度亡济幽神力的密咒,如阿弥陀佛往生咒(往生净土神咒)、观音六字大明咒、佛顶尊胜神咒、毗卢遮那佛光明真言、不动顶髻佛咒、大宝广博楼阁善住秘密陀罗尼等,或持诵,或书于幡上悬挂,皆有度亡生西或生天之效。南北朝时盛行以佛顶尊胜神咒度人生天,或以神咒刻石、书于棺上,以资超度。据《佛顶尊胜陀罗尼经》说,佛顶尊胜真言,乃十方一切诸佛共同宣说,能净除一切恶道、一切生死苦恼,破一切地狱,“若有人闻,一经于耳,先世所造一切地狱恶业悉皆消灭,当得清净之身”,随意往生诸佛剎土及诸天宫。若人命欲将终,须臾忆念此陀罗尼,还得增寿,身无苦痛。《不空罥索毘卢遮那佛大灌顶光真言》说,以此光明真言加持土沙一百八遍,名“金光明沙”,以之散亡者尸骸上或墓上,彼亡者不论在地狱或饿鬼、阿修罗、畜生中,“应时即得光明及身,除诸罪报,舍所苦身,往于西方极乐国土,莲华化生,乃至菩提,更不堕落。”清代宫廷中依藏传密法,将有度亡之用的各种梵文密咒印于布帛上,由高僧加持,名“陀罗尼经被”,赐予亡故王公大臣,入殓时盖于尸身,以期超度。藏传佛教徒家家户户悬挂经幡,其上多印六字大明咒(略称“玛尼”),相信有度亡避邪之用。
藏传佛教的度亡法事,主要是延僧为亡者念诵度亡经。近代以来流传于西方的一部《中阴救度密法》(或译《中有闻教得度密法》),即是宁玛派僧人超度亡人的念诵法本。其法于临终前至中有七七四十九日内,依次念诵有关临死诸相、实相中有、中有诸境相的介绍和解脱要点的警诫,以帮助亡者体认自性光明和中有幻相,上等者融入实相光明而获解脱,中等者认识本尊形相、光明或称念阿弥陀佛、观音菩萨名号以往生西方净土,下等者认识善趣中有相以生于人天。修行有成就者,还在临终时作“破哇”(迁识)法,加持亡者往生净土,有引将死者往生法:或用药加持真言擦其顶以引其神识至顶,或以吸铁石于顶上加持,或用舍利子装藏之佛像于其顶上引之。
度亡济幽一类法事活动,行径有似巫术,与佛教依自力修行,以智慧“自净其心”以求解脱的主旨相悖,而且流行民间,往往成为僧人营生捞钱的工具。作为佛陀弟子、“传佛家业”的僧尼,若侧重于此,终日敲打唱念而不务“一禅二诵三劝化”的正业,则势必丑化自身形象,令世人目为巫觋之流,掩盖了佛教发达人生、以智慧净化人心的主旨。近代佛教界的革新派如太虚法师等,对僧界“重死度鬼”、应赴经忏的风气,予以力斥,斥应赴僧“行同俳优,心存利养”,为佛教之重大弊病,呼唤将弘扬佛法的重心,转移到净化人心、启迪智慧,劝导世人行善修德、善度人生上来。然而,此类法事,毕竟有其深厚的社会心理基础,适应了人们的宗教需要,也不无其安慰人心、“敦人伦、厚风俗”的教化作用,故直到如今,在社会上仍颇有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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